第四百二十二章 江湖夜雨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人间且慢行

雪茫堂上一场宴会玄机重重，萧鸾夫人自身难保，为了依附紫阳府做足了低姿态，萧鸾夫人能成为黄庭国第三条大江的主人，自然见识不凡，心机有，手段有，只是在大势之下，不得不仰人鼻息，其中苦楚自有心知，如何不像一个风雨泥泞中艰难跋涉的行人？

只可惜白鹄江数百年与紫阳府井水不犯河水，在吴懿看来已是大不敬，哪里是几次敬酒能轻易化解，所以萧鸾夫人的面子在雪茫堂上半点不剩。陈平安不是愣头青，自然不会对紫阳府和白鹄江的事指手画脚，但是有孙登先这一层关系，最后还是出言帮了一把，陈平安对裴钱说“差不多可以了”，实则是在对吴懿言语，后者这才罢休。

吴懿大开筵席招待平安，看似盛情无比，却浮于表面。暗遣萧鸾侍寝，以功德消业障，诱之以色，给之以利。山上人的做派，交情不交心，有所图而已，亦是迫于父亲淫威。

大概这就是江湖吧。

反观陈平安的行为，就更加发乎本心，不问是对孙登先还是管事。聪慧的赔钱敏锐地感知到，于是才有了裴钱笑嘻嘻道：“蹭蹭好人师父的仙气儿和江湖气。”

做事熨贴，有如温玉，亦如春风，暖！

平安身上的业障，因果，可参考老大剑仙给的长气剑，此剑在手就是承担了一部分斩杀妖族的因果。蛟龙沟左右，斩杀黄鳝等等。当然也有可能是儒家特别的规矩，其中弯弯绕，待以后老大揭晓吧。

吴懿笑言，萧鸾夫人能有此机会要归功于陈平安，一是指陈平安酒桌上的解围，二则暗指萧鸾夫人对吴懿另有用处，吴懿酒桌之上撮合不成，就有了萧鸾夫人的深夜自荐枕席，有吴懿授意，萧鸾夜游紫阳府不是难事，而朱敛则是存心要看看自家少爷如何应对，萧鸾才如此畅通无阻，只可惜任萧鸾夫人有万般风情，陈平安也解不得啊。

陈平安不解风情，那就得“老色胚”朱敛来解一解了，对萧鸾夫人纠缠不休，自称少年郎，可谓功力不浅。不过朱敛看似言语轻佻，却是在试探萧鸾，一场雨下得蹊跷，但朱敛眼光何等毒辣，自然看出萧鸾夫人并没有春心萌动，那这一场雨就是早有预谋了，萧鸾在雨时登门，让朱敛如何不防？朱敛死缠烂打，御风跟上萧鸾已是一种震慑与警告，若是前者有任何不轨的心思，怕是就要被朱敛出手打杀了。

绿鬓朱颜的小敛，不愧是藕花福地曾经的第一人，谈吐见识，看似挑逗，却是敲打人心，颇有小小兔的风范。其中言语交锋，诙谐十足。

陈平安于廊道散步，想到一个慢字，风景太多，离别太快，人间且慢行，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最后都成了脚下的路。

无论山上山下，人人都在求快，出人头地快些，修为增长快些，只有三教圣人们在求慢。在崔东山眼里，历史车轮慢一些，能够少碾死许多花草，而三教圣人甚至至圣道祖佛陀为何求慢，陈平安已经初窥端倪，世道或许在变坏，或许在变好，但这几座天下，都走在一条越来越坏且回不了头的道路上。若气运被鲸吞殆尽，灵气稀薄之时，山上山下又该如何自处？儒家的实验，道家观道，佛家在避免末法时代的到来，只可惜尚且无路无果，只能让光阴长河慢一些。

若是陈平安能窥得三教祖师想法一二，说不定就可夜闻大道，有了跻身上五境契机，奈何世间缘法，都是可遇不可求，陈平安未想通透，思绪便已经飘向他处，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有了儒衫小人的金丹雏形，陈平安入金丹想来会容易许多。

吴懿与萧鸾计较上陈平安的床一事，前者因为父亲的家书有言在先，后者则为白鹄江的未来而谋划，萧鸾不成，吴懿差点就要“亲自上阵”，如果说先前两人只是为了各自谋划，在感受到陈平安的大道气息之后，就真的成了自身大道机缘所在，所以紫阳府又下了一场雨，更是被朱敛调侃说来真的了。至于这场雨因为谁而落，怕是无人说得清。

陈平安希望自己的本心是千年暗室，一灯即明，但实际上陈平安的本心是灯火不错，却不是照耀在泥瓶巷的祖宅，而是恶蛟抬头的井口。裴钱会觉得灯火刺眼却亲近恶蛟，在我看来，灯火如陈平安的善，而陈平安的善意从来都是这样，太大太广，让只是由恶变善的裴钱无法直视，恶蛟虽为恶，却是陈平安的私心或者说真性情所在，哪怕有一天恶蛟抬头出水，也必有缘由。

有一件事，一个人，陈平安不敢去多想，能让陈平安想到亲疏之别的人并不多，最近的应该就是顾粲了。陈平安早已预料到顾粲不会是以前的那个小鼻涕虫，书简湖一行，陈平安可以对刘志茂放手打杀，那么又该如何对顾粲？如今陈平安不敢多想，但终究会有面对的那一天，等陈平安最终做出选择，大概小夫子就名副其实，这一卷也就该结束了。

但是恶蛟抬头却未必是这件事，崔东山把纸鹤给裴钱，让裴钱在陈平安很生气的时候用，但前者知道，陈平安是不会带裴钱去书简湖的，恶蛟抬头如果近在眼前，可能就要看崔瀺如何布局了。

吴懿第一次“假”甘雨谋划失败，于是就有了紫阳府黄楮以情来动平安，情不成改利诱，利诱不成德来绑架。

萧鸾夫人犹不死心，落在陈平安眼里可就不是艳福了，所以陈平安恼火不已，萧鸾哪怕再“有斤两”，奈何陈平安也是无法消受。被安排携美游历的陈平安，被表白的陈平安，其中甘苦自知。也只能黑脸暗叹一声：江湖险恶。

至于杀一人而救百万人一事，自古便是难题。在我看来，如果需要让一个无辜的好人蒙难才能救世，那么这个世道就已经出了问题，无论是谁，都应当寻求破解问题之法，而不是去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