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见老乡,果然某位两眼泪汪汪。自视甚高的李宝箴本以为是借大骊之势猫戏鼠,谁知只能两眼泪汪汪的被心底恶蛟游弋的陈平安怒锤。李宝箴思索半天还是不得其法,可算是真的欲哭无泪了,他不会想到,最终摆了自己一道的是自己推崇备至的大骊国师,只是他不叫崔瀺,而叫崔东山。崔东山在密信中以“可杀”两字作结尾,可见在这位极其护短的学生眼中,如此算计自己的先生可谓罪孽深重了,更何况这还不是第一次。
八境老车夫朱敛一人便足以应付,不过是一介“书生”的李宝箴就只有引颈就戮的份,被陈平安一拳打得倒地不起更是连连吃土,可谓屈辱之至。想必李宝箴此刻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百无一用是书生”了,若是没有之前陈平安对李希圣的承诺,被云游道人称为“麒麟”的李家二子便要殒命于此。
可是即便如此,李宝箴也是后悔当初没有彻底解决掉陈平安,而不是为何要去招惹陈平安。利益动人心,以致一叶障目,或许生就如此吧,知恶为恶。
朱鹿一事,或许陈平安从来都没有彻底放下,那应该是待人以诚的泥瓶巷泥腿子出门远游后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如此纯粹的人心险恶,所以会问一个人为什么可以那样不善良,而对这个始终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幕后人,陈平安心中也只有杀意而已。
两人对望,恶蛟抬头。
恶蛟第一次出现,是陈平安给朱敛的感觉,恶蛟在陈平安心底游曳,因为陈平安心底有很大的执念,比如本命瓷与父母之死,齐先生之死等,这次遇到的曾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李宝箴也是其一,两者相遇,恶蛟便已然抬头。崔东山为何说崔瀺坏其大道?因为恶蛟一事,不是用规矩道理压住那么简单。如果陈平安此次不管不顾杀掉了李宝箴,这头恶蛟很可能就不只是抬头那么简单,而是破井而出了。如此一来,崔东山大道危矣。所以当崔瀺告诉崔东山李宝箴不会被打死的时候,崔东山才会立马变脸。
一个人得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只有妙计为害人而不自救?李宝箴的无措引来了老车夫的一阵冷笑。后者早就看不惯李宝箴的所作所为,在芦苇荡与朱敛捉对厮杀,未尝没有放任陈平安教训李宝箴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在李宝箴被救上岸的时候对柳清风投去询问的视线,询问的是要不要干脆杀掉李宝箴。显然柳清风思虑更深也更顾全大局。如李宝箴所说,他要考虑国师崔瀺的看法,也如他自己所说,杀了李宝箴,未必就有更合适的人选。
经此一番挫折,李宝箴的心性有了明显变化,不再眼高于顶,处处锋芒毕露,对他来说,能够承认柳清风比自己强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国师崔瀺算无遗策,不愧为宝瓶洲落子布局第一人。
至于陈平安从李宝箴那里得来的符箓和玉佩,应该会在山崖书院给李宝瓶,所以陈平安说此次不亏也不赚。朱敛日常调侃石柔,陈平安突然提书院之后的行程,复仇小本划嫁衣女鬼,善恶有报,有些仇怨从未忘记。一老一少行路打闹,裴钱武道初现峥嵘,师父暖心之举藏于细枝末节之中,对他人上心,陈平安一如既往。石柔失神,遥想他日裴钱如烈日灼人眼,眼光之精准,不愧是崔东山都会勉强上心的女鬼。
朱敛与赔钱的嬉笑打闹,何尝不是一种暖暖的心动。无所执的朱敛,兔子都教化不了,但看朱敛与赔钱的朝夕相处后的变化,还是有显著变化的,狮子园中的那句你师父也让我保护好你,何尝不是一句很轻但也很重的誓言?
我也相信每个人都内心都有最柔弱处,只是有无触及到罢了。
石柔看着被宠爱有加但保持灵性外溢的野丫头,难道内心就没有一丝感触?
也思生而为人,务必善良。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陈平安一语道破,暗有所指,说的是狮子园遭受的并非是“鬼瞰其室”的无妄之灾,一切都是有柳清风在后谋划的缘故,所以才有后面关于柳清山和狮子园一问。宁折不弯与委屈求全,柳清风选择后者,而把前者留给了柳清山。
有人走那大道,就有人要走小路,冷暖自知。
为人处世,用心专者,不闻雷霆之震惊。原句有“目察秋毫之末,耳不闻雷霆之声”,指的便是柳清风这般专注于细微之处的人,会对雷霆之声充耳不闻。心如死灰,死灰复燃,柳清风即便如李宝箴所说有苦说不出,大概也不曾彻底放弃本心,于小处亦可得道。
以言伤人者,利于刀斧;以术伤人者,毒于虎狼。以言语伤害人,比刀斧厉害,以心术伤害人,则比虎狼更毒。柳清风以李宝箴为戒自省。
今天吃素不吃荤,做个猜测,陈平安似乎在效仿佛家,而佛家向来有“心定”一说。对于心湖底下的那头恶蛟,陈平安自然早有察觉,此次借李宝箴吐出心中那口积郁已久的浊气,使得恶蛟有了冲出湖面的迹象。陈平安是在以佛家的禅定,给恶蛟在规矩道理之外再加上一把枷锁。
李宝箴在看到陈平安目光的时候曾说,等着陈平安变成下一个自己,但他不知道,恶念人人皆有,区别是有的人能束缚住罢了。想平安心境再聚,会是何等的丽日在天!
仙家渡口平凡犹如普通渡口集市,三教争辩答案即将揭晓,佛道第二之争仍在继续,应姜氏要求顺民众期盼立儒家为国教,半点儿不意外。白云观香火骤增,白衣僧人开口讲佛经。
落在实处,是青鸾国老大最想说的道理吧,人生何尝不是如此,道理说的再好,也得践行之,不赘述,免有说教之感。
仙家渡船之上,裴钱闷闷不乐,生怕到了山崖书院被师父“冷落”,陈平安则抬脚使眼色,是在告诉裴钱,自己还记得裴钱送靴子一事,不会因为李宝瓶而厚此薄彼。陈平安说的轻松,却用“身教”安抚这个同道小丫头。难过就像是夏天的乌云,转瞬就被清风吹走。
一大一小装碰杯,像极了过家家。“小酒鬼”裴钱一开心便得意忘形,逗得平安忍俊不禁。似乎是朱敛乌鸦嘴起了作用,转瞬便乐极生悲撞了人。裴钱撞人,大汉出手,陈平安阻拦,裴钱道歉,大汉反而加重力道仍要出手,这才是他真正“找死”的地方。裴钱撞人在先,道歉在后,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受如此惩戒,大汉不依不饶,说到底只是为了找回脸面而已。
再看其先前出手,一按、一拧,一摔,何其狠辣,何曾有半分怜悯之心?
这样的人还需言理?
这样的人还需言理?
这样的人还需言理?
道理只与可讲之人讲,一向是平安的道理!
道理,从来都没有落在空处。
刘羡阳曾说,陈平安大部分时候都很好说话,但是一旦到了他不好说话的时候,就真的很不好说话。
哪怕是文圣,占着理被欺负到头上的时候,都会说“***的”。更何况才摆脱“少年”称号不久的陈平安。
要知道当年为了李槐,少年陈平安也是一样说出手就出手了。
父母被害,幕后之人还没去找;齐先生道消身死,尚不知出手何人;搬山猿逍遥自在,根本不会把锤杀刘羡阳这件事放在心上;刘志茂也还在那方寸土地之上做他的截江真君……
要找的人那么多,哪会人人都与自己讲道理?
我陈平安练拳又练剑,就是为了让这些本不讲理的人与我讲道理,不然你以为我练剑好玩啊?
道理不通,我还有一剑与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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